“带头大哥”倒戈，戴姆勒最终选择加入汽车专利池Avanci

作者：黄莺

12月，“汽车专利池Avanci月”的传奇故事继续上演。

据德国媒体报道，德国汽车制造商戴姆勒最终选择加入汽车专利池Avanci，获得4G专利许可。这对Avanci专利池来说，可以算作是一个里程碑，自此，德国三大车企业，宝马、戴姆勒和大众，全部成为Avanci的成员。

有意思的是，三家车企对待Avanci的态度各不一致：Avanci成立后的第一单就来自宝马，可以说是Avanci模式能够前进的“原动力”；而戴姆勒又曾是汽车行业里反抗Avanci最积极的“搅局者”；大众则是“面和心不和”，前脚2019年获得Avanci授权，后脚就在组织汽车厂商要重新商定许可费率，也正是因为没有与Avanci签署4G许可，上周被Avanci成员宏基告上了美国的法庭。

这出大戏光在德国，戏码和角色就足够拍一部大片了。

从中，我们也可以看到，作为一家五年前成立的汽车专利池组织，Avanci汇集了业内最优秀的一批专利许可专家，现在看似杂乱无章的诉讼和各种场景，或许早在成立之初应该就在演练了。这绝对是一家可以着眼于未来5-10年汽车许可市场规则应该如何建立的公司。

现在，或正是其展开“收网”的季节。

而戴姆勒的“落网”，无疑成为这场对决中，最重要的一子。可以说这是在戴姆勒与Avanci专利池中的四个成员（诺基亚、夏普、康文森和IP Bridge）就专利许可模式斗争了两年之后，汽车行业在未来SEP专利许可规则上的一次重大转折和标志性事件。

在此之前，戴姆勒在2019年因为不满意Avanci许可规则中的直接向整车企业收取专利费的模式，而奋起反抗，认为Avanci专利池中的2G/3G/4G通信SEP专利只是汽车通信模组的一个组成部分，理应向戴姆勒的供应商收费，为此，德国大陆集团作为戴姆勒理念的坚定支持者，也加入了这场诉讼斗争，在美国起诉Avanci的主要成员之一诺基亚存在垄断行为和非FRAND。

  来源：JDSUPRA  

随后，戴姆勒一方的阵营不断扩大，支持者包括了华为、Burry、TomTom、Valeo/Peiker、博世、Sierra Wireless、泰雷兹等零部件供应商。其中华为帮助戴姆勒搞定了夏普之间的纠纷，并且对诺基亚提出了反垄断诉讼。法国零部件供应商泰雷兹也对诺基亚和Avanci在法国提出了反垄断诉讼。

但是，从去年开始，戴姆勒在德国几个主要法院相继被判专利侵权，法院下达了禁令。迫于禁令威胁，戴姆勒最终不得不与夏普、康文森和诺基亚达成和解协议，目前尚未审结的只有日本IP Bridge与戴姆勒的诉讼。

而与上述三家分别签署许可协议后，戴姆勒如何处理与Avanci专利池中其他成员之间的关系，是否加入Avanci，就成为诺基亚与戴姆勒和解后的一个关键议题。

曾有传言如果戴姆勒不加入Avanci，其他成员将会继续起诉，直到戴姆勒能够算清楚与每一家签署双边许可协议的成本要高于与Avanci专利池的一站式许可。

但是这个传言并没有变成现实，戴姆勒很“识时务”的与Avanci签署了许可协议，想必对两种方式的许可费有着切身体会。

所以，当“带头大哥”倒戈之后，剩下的大陆集团、法国泰雷兹的反垄断诉讼是否还有意义，这些零部件厂商还能在与Avanci的对抗中坚持多久，恐怕要画上一个大大的问号。

戴姆勒 v Avanci案的背后有几点值得中国汽车同仁思考。

一、15美元和禁售令，两权相较，哪个轻？

毫无疑问，扳倒戴姆勒的就是德国法院颁发的禁令。如果禁令执行，车企最担心的包括了产销各个环节，都将受到影响，哪怕是仅仅库存一项，可能成本就不只15美元一台车。所以，戴姆勒是会算账的。

二、15美元是影响戴姆勒奋起反抗的诱因么？

戴姆勒宁可花费数百万欧元去打这一系列的官司是因为Avanci的15美元太贵了么？恐怕未必是。

和戴姆勒一个级别的豪华车宝马是第一个签Avanci的，两家年产量相似，所以最能说明问题。既然宝马能主动签署，也就意味着15美元宝马是可以归到软件和许可物料成本BOM中消化掉的，这对戴姆勒而言，应该也不是问题。所以，价格可能不是戴姆勒最为关注的。而且对于戴姆勒这种豪华车的售价和利润率，显然要比丰田的家用级车要高，戴姆勒和丰田同样是15美元，戴姆勒的可承受度会更好一些。

三、那15美元到底是不是FRAND的价格？

这是一个关键的问题。

目前来看，双方的这些系列诉讼中并未打到法院确定费率的程度，也是一个遗憾。按照智能手机行业目前比较透明的许可费率来看，是经过了大量法院裁定费率后才确定的当今格局，但是汽车而言，目前还没有进入到“裁定费率的深水区”。未来是不是要打一打？这有赖于下一个“带头大哥”的出现了。

四、整车许可和组件许可是不是关键问题？

是，也不是，但可能会一直存在争议。包括大陆集团和法国泰雷兹的反垄断诉讼，都会涉及。其实这一点也是Avanci专利池非常关注的。

从近期清华大学专利池研究的政策建议中，有一条就是对于专利许可环节的选择，认为如果专利池的主体受权利人许可合同的限制的话，可能权利人会限制专利池主体在某些环节发放许可，所以只要专利池主体也向被许可方提供类似合同，且不阻止专利权人单独向上下游制造商发放许可，则专利池主体有权在特定环节发放许可，不会损害竞争。

这什么意思呢？就是比如Avanci专利池中，有权利人A说我的专利和Avanci签署的双边授权，A同意许可给产业链的任何一个环节，可以是整车，也可以是零部件，但是权利人B却只授权Avanci只能授权给整车，那Avanci仅仅作为一个池管理者，只能与被许可人签署同样的合同规则，也就意味着Avanci作为一个整体，只能提供向整车的统一许可，但不会阻止权利人A单独向上下游制造商发放许可。

这么来看，清华大学的政策建议与Avanci模式高度相似，这种模式算不算是垄断，其他国家司法管辖区也在热议，可能也不是清华大学能定的，还是中国法院定一定比较好。

反过来，类似于许可人谈判小组LNG或团购组织是否可以采取同样的方式，倒是对中国企业更有利一些。

五、戴姆勒加入Avanci的背后

在此次戴姆勒加入Avanci专利池的德国媒体报道中，戴姆勒的发言人Silke Mockert提到一些观点值得思考背后含义：我们加入Avanci，就可以帮助塑造未来5G的许可条件。另外行业内还有很多问题没有得到判例和立法者的澄清，也就意味着还有很多新规则需要制定，难道是戴姆勒在正常许可之外获得了未来在Avanci规则制定上更大的参与权？例如，包括已经确定要延迟到2022年推出的Avanci专利池5G许可费率。

总之，专利池管理是不是真的像其对外界宣称的那样公开、透明和FRAND，是否有隐藏条款和例外情形，都是中国未来自己要建立专利池时应该学习和考虑的。

从目前来看，Avanci绝对是给中国从来没有成功过的自主专利池上了非常精彩的一堂“实践课”。